touchthemilkyway

未带真情意

安睡


・dh第一人称



1




我是一名光荣的新手索命鬼。


自从死掉以后,我就拥有了梦想,每天都以成为一名索命鬼为目标兢兢业业搞事业,经过好久好久的不懈努力,我终于从黑白无常哥哥那里获得了宝贵的索命资格。


今天就是我第一次出差去阳间索命的日子,天知道我有多激动。这是我死掉之后第一次回到阳间,虽然我也不知道我死了多久,对人间的风景算不算得上久违,但我真的很激动,出发之前跟323号告别的时候还差点哭了。


323号以为我是因为第一次出差太紧张了,还安慰我半天,其实我是因为去人间就暂时不用跟他共用一个工位而喜极而泣的,他每天在公司跟老公打八个小时电话,我听到他那黏黏糊糊的声音就想单方面殴打他和他的亲亲老公一顿。


“66号,你到阳间不要害怕,我在下面会每天为你祈祷的,要加油哦!”323号实在是太善良了,他抓着我的手,也变得眼泪汪汪。


“323号,我不会让你失望的,一定会圆满完成任务!”我抹掉他的泪珠,然后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奈何桥,和孟婆告别之后,我坐上了通往阳间的小船。


听白无常哥哥说,我人生中第一个索命对象是个在首尔生活的20岁男孩。


还很年轻啊,怎么年纪轻轻的就要死掉了,是不是因为生活作息不健康,我脑子里顿时浮现出一个蓬头垢面的宅男形象。河面上吹来的风把我手里捏着的A4纸吹得哗啦哗啦响,我才想起我还有那个人的资料可以看,果然我还是个新人啊。


李马克,20岁。

职业,音乐老师。

死亡原因,安眠药过量。

死亡时间,6月6日 02:08。


旁边还附了一张这个叫李马克的人的证件照片,是一个很瘦的帅气男孩,瘦到两腮都稍微凹进去的程度,不知道拍照的时候什么事让他那么开心,笑得眼睛弯弯的眉毛也弯弯的。


我看这张照片一点都不像要死掉的人,反而像刚中了彩票的,等等,他不会是中了彩票兴奋得死掉了吧?可死亡原因写的是安眠药过量啊,我越来越好奇,也越来越爱这份索命鬼的工作了,工作使我的生活充满激情。


船夫把船停在河中央,告诉我到地方了,于是我把死者资料小心地放进工作包里,然后跳下了船,去寻找河底那个通往阳间的入口。河底下的光太强烈了,晃得我大脑一片空白,等回过神的时候,我已经站在一栋破旧的居民楼下面。


我掏出资料对比了一下,没错,这就是李马克的家了。我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穿过了那扇旧得掉渣的单元门,穿过堆满垃圾的楼道,停在他家的门前。


我想我还是有必要敲敲门的,但我碰不到阳间的东西,所以象征性的敲了三下空气,然后用身体缓缓融进了贴满小广告的铁门。


屋子里和外面几乎是两个世界,眼前这个算不上大的客厅里出奇的整洁,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巧克力香气,非常好闻,我找了找源头,是香薰蜡烛。


我在屋里飘来飘去,寻找那个叫李马克的男孩,因为屋子太小,我随便就找到他了,那个男孩正窝在一张小小的写字台前面,刷刷地写着什么东西,桌子上摞了很多笔记本,墙上还挂着一把旧吉他。


我偷偷飘过去看他在写什么,好像是一封信,中间好几行都被水滴给打湿了,字迹糊成一片,我正想着不会是眼泪吧,李马克就好像感觉到什么似的,回过头往我的方向看过来。


活着的人是没办法看到我的,所以我一点都不紧张,就算我现在正他家里裸奔也没关系。我往左边飘了一步,试图躲开他穿过我身体的视线,却发现那小子的眼神竟然跟着我往左移了,而且明显是在看我的脸。


然后那小子就睁大了眼睛,好像特别特别惊讶,只是惊讶而已,我不觉得他恐惧,我看见他红红的眼睛里掉出了眼泪,眉毛却和照片里一样弯弯的,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,像个精神病。


我不会把他吓疯了吧?还是我的脸蛋太迷人了?说起来我也不知道我长什么样子,阴间里大家的脸都模模糊糊的。但我现在已经没空想自己是不是帅过头了,如果我真把他吓死,那我可就要下岗了,我真的不想失去这份工作。


“大哥,你能看见我?那什么,你先别怕,我没有恶意,就是上面通知我你快要死掉了而已,你说哪个世界都得有个秩序对不对,我也是秉公办事的……”


“你怎么找到家的?”他打断了我的碎碎念。


嗯?怎么说得像这是我家似的,他应该是想问我怎么找到他家的吧。唉,也对,撞鬼这事几率这么小,人家抱怨抱怨还不行了吗,于是我掏出包里的资料,把死者地址那一栏指给他看。


“喏,这里写了,”我细心地给李马克解释我的工作流程,“白无常哥哥把回收你的工作交给了我,我不会杀你的,只是等你死掉之后,要由我来负责把你的魂魄带回阴间。”


“我要死掉了吗?”李马克还是盯着我的脸看。我觉得这样很不礼貌,虽然我是鬼,但也会因为这样的视线而感觉不舒服的。


“是的,”我又给他指死亡原因那一栏,“明天凌晨两点之前,你会吞很多安眠药,然后死掉。”


我以为他会很害怕,可他听了以后却像不关他事似的,指了指床上,问我可以坐在那里吗。


“嗯…可以的,不过我只是摆了一个坐下的姿势而已,因为我碰不到你们这个世界的东西嘛,包括床啊椅子啊什么的。”


李马克回身把刚才写的信折好放进抽屉里,接着问我,“那也碰不到我吗?”


“碰不到的。”


李马克的表情变得悲伤,比刚才我告诉他他要死了的时候还要悲伤。我觉得他应该很寂寞,寂寞到要吞安眠药自杀的程度,不然也不会因为失去和我肢体接触的机会而悲伤了,毕竟我是鬼啊,谁会想和鬼肢体接触。


也许是为了安慰他,我在床的边缘摆了一个坐下的姿势,“没关系的,现在才晚上九点,你离死还有四个多小时呢,虽然碰不到,但我可以陪你说说话啊。”


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李马克认真的找了个话题。


“我没有名字,他们都叫我66号。”


李马克又问我,“那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怎么…怎么到那个世界的?现在还痛不痛?”他真是个奇怪的人,明明谈到自己要死掉了都毫不避讳的,问到我的死因却结巴起来。


“我不记得了,我连自己死了多久都不知道,不过应该也没多久吧,323号说我现在还是公司最新入职的员工呢。”也是升职最快的员工,我在心里补了一句。


李马克没往下问,坐在那不知道想什么呢,过了大概有半个小时那么长,他才又开口,“我能不能碰碰你?”


“可以,但碰不到。你的手会从我身体里穿过去,你会害怕的,如果你吓死了我就要下岗了。”


李马克好像听不见我说的话似的,起身朝我走过来,我以为他就是想摸摸鬼是什么触感,可他却拥抱了我。他的双手从我身体里径直穿了过去,但我还是感觉到那份无处安放的亲密,他真是个寂寞的人啊,我对他寂寞的原因产生了强烈的好奇。


李马克保持那个拥抱的姿势僵硬地停留了一会,好像真的把我圈在怀里一样,然后别过头坐在了我旁边。


虽然他别过头,但我还是发觉他又哭了,泪水顺着他的下巴一颗一颗滴下来,砸在睡裤上,洇出一团深色的水渍。


我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好难过,难过得也想掉眼泪,记忆里我还没有哭过,也没有看其他的鬼哭过,我一直以为鬼是不会哭的,但现在我才知道,原来就算是鬼也会输给情绪的。


李马克安静地哭了几分钟,然后跑去客厅拿了那支巧克力味的香薰蜡烛来,“这个好闻吗?还喜欢吗?”


“很好闻,我喜欢巧克力味的。”可能是因为他的眼泪,我的回答变得更加真挚起来。虽然李马克很自来熟,但人之将死,过分感性也算是正常的,我忽然没来由地觉得要是真的可以拥抱他就好了,然后自己都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。


“我很喜欢吃西瓜,还很喜欢作曲作词,”李马克指了指写字台上那一大堆笔记本,“那些都是我写的歌词,我答应过我的…爱人,会用歌词填满那些本子。”


他说‘爱人’这两个字的时候看了我的眼睛,让我想起刚才他一直盯着我的脸,让我感觉很不适,好像五脏六腑都在被人搅来搅去。


我刚才为了找李马克而在屋里四处乱飘的时候,确实发觉他家里有两个人的生活痕迹。牙刷是两只,拖鞋是两双,甚至他床头还放着一盒落了灰的保险套,李马克肯定是有伴侣的,可那个人去哪了,连李马克快要死掉了也不知道吗?


我知道第一次见面就问个人隐私不太好,但我实在太好奇了,况且不出意外这也是我和李马克最后一次见面,此时不问我怕要后悔一辈子,于是我开了口,“那你的爱人呢?”


“我没能好好照顾他,所以他离开了,”李马克摩挲着那支香薰蜡烛,“我这人很闷,但他从来没嫌过我,反而是我很过分,没让他快乐,还让他失去好好生活的权利。”


原来是分手了,看来李马克还是很爱那个男孩,不过‘失去生活的权利’这种话应该也不至于吧,倒是李马克现在真的快要失去生命了,那个男孩也不回来看一看,好薄情。


“他真的很可爱,很黏我。那些歌词大多都是写给他的,他唱歌很好听,”李马克还在为我构建他那位旧情人的形象,“要是你能看看他就好了,你可以看我的记忆吗?”


“我是没办法看你所有的记忆啦,不过等你死掉之后,我可以看你的走马灯,这是回收的必要步骤。”


“那你一定要看,认真看。”李马克垂着头嘟囔,鼻尖红红的,看起来很可怜。


“会的。”我想到他这么爱那个薄情的前任,心里就难受,怎么会有人这么惨。看他的样子也是没什么钱的,身边在乎的人又离开他了,他就这么孤单地守着回忆过日子,实在太可怜了。我又想到他等下就要死掉,心里更难受了,几乎要哭出来。


我虽然一直很渴望成为索命鬼,现在却忽然觉得这份工作不太适合我。我真的太多愁善感了,看见李马克这幅落魄样子,我现在就想去阎王大人的保险柜里偷生死簿,让李马克可以开开心心活到寿终正寝,他真的不该死掉的。


“要不要陪我看电影,我有一部很喜欢的电影还没来得及看。”李马克把笔记本电脑捧到床上,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我,他的眼睛很大很亮,里面还有没掉出来的泪水。


“好啊,我喜欢看电影。”我觉得他哪怕说现在想去月球我也会答应他的,人类不是总说‘鬼迷心窍’吗,我看我今天是人迷心窍了。


李马克倚在床头,被子盖到胸前的位置,电脑放在腿上,我也学着他的姿势,挨着他的肩膀飘在床上。电影是《暖暖内含光》,挺老的一部片子了,我活着的时候可能看过,不过我现在不记得了,所以就当作没看过一样,认真的看了起来。


看了五六分钟,我发现他总是偷偷看我,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,我不知道为什么知道他是想让我和他一起盖被子,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真的有点想盖那床破破的被子,可我知道我盖不到,所以我也没有问他为什么看我,怕他又哭。


“如果真的可以把一个人从记忆里删除就好了。”他自顾自地说,这句话和电影内容好像没什么关联,我并没听懂他是什么意思,还没想明白这句话的含义,我就又被剧情吸引回去了,所以算是没有回答他。


就这么默默无言地看完了一小半,我才想起李马克刚才说的那句话,原来电影后来演的就是男女主角各自删除记忆的故事,什么啊,原来他看过。


我后知后觉的接了他的话,“你是想把那个男孩忘掉吧,这样就不会痛苦了。”


“我怎么可能抛弃他,”李马克用了‘抛弃’这个词,我觉得有点不恰当,“他在我身边的时候,我总是想着如果可以的话他能忘掉我就好了,不过我想现在他应该是忘掉我了,正在某个地方开心的生活着。”


说完他抿了抿嘴,好像想随着语气给我一个笑容,却没挤出来。


我的心脏忽然痛得不行,虽然鬼是不会死的,但我想这种程度应该足够死掉很多次了。李马克太善良了,比323号还善良,善良到让人内疚,明明是那个人抛弃了他啊,他怎么能这么平淡的把自己的伤疤揭开呢。


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,因为我现在真的很讨厌那个男孩,我怕我说了什么冒犯的话,让李马克临死前的几个小时也不能顺心。所以我安静地闭上嘴看电影,时不时观察一下李马克的状态,发现他好像也在安静地看电影,我才把心放在肚子里。


十一点五十分,电影快放到结尾,剧情马上要接上前面男女主角重逢的时候,李马克合上了电脑。


“诶?”我还意犹未尽,“怎么不看了?”


“我有点事情,要出门一趟, ”李马克从衣柜里拿了一件橘色的外套穿上,“无论我死的时候在哪里你都能找到我的吧,你不是索命鬼吗。”


“当然能。”


“那就好,等会见。”


李马克像只是要去楼下买瓶水一样轻轻松松地跟我告着别,可我明白他再也没法回到这间屋子了。这间屋子里有他的歌词本,有他的旧吉他,还有好闻的巧克力香薰,这些东西他都再也碰不到了,包括那个薄情的前男友,李马克死掉以后都会忘得一干二净。


“等会见,希望你到阴间可以不这么寂寞。”


李马克又拥抱了我,明明我是一团空气,他却像拥抱肉体一样用力抱着我。


这下我真的哭了出来。今天真的很莫名其妙,我本来会平静地回收他的魂魄,然后回去和323号吃庆功宴的,可此刻我的脑袋却因为他要离开而撕裂一样的痛着,我真的好想叫李马克不要走。


他好像看出我很舍不得,所以拿出那封写了一半的信,匆匆补上了几句又放回抽屉里,告诉我等会可以拿走那封信做纪念,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出了家门。


我止不住地掉着眼泪,最后哭的气也喘不上来,不知道哭了多久之后,我起身走到那张小小的写字台前面,用沾着我泪水的手拉开了抽屉,把那张沾着他泪水的信纸好好放进了工作包里。



我找到李马克的时候,他正缩成小小的一团,倚在墓碑后面,身边还放着一大捧玫瑰。


墓园里冷冷清清,玫瑰红得非常突兀。我之前听白无常哥哥说过,人类死掉之后的样子很恶心,虽然我觉得李马克无论什么样子都不会恶心,但我担心他不想让我看见他死掉以后的样子,所以没有走过去,只是站在十米开外静静看着他。


我闭上干涩酸胀的眼睛,按之前我们说好的那样,我会认真看他的走马灯。





2



“马克哥,你为什么这么可爱?”


 “马克哥,你也喜欢我吗?”


 “马克哥,快点陪我看电视啦,这段很好笑。”


 “马克哥…进的太深了…”


 “马克哥,会一直和我在一起吗?”


 “马克哥,快点说爱我。”


 “马克哥,我头很痛。”


耳边全都是这个男孩的声音,我想他应该就是李马克那个忘不掉的前男友了,我还以为他从头到尾都很冷漠来着,没想到他们也有过这么甜蜜的时候。


画面里的李马克在毫无保留地露出笑容,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笑,却觉得有点眼熟,思考了一会才想起来是在死者资料里的证件照片上见过。


“干嘛一直笑啊,”那个男孩举着相机正在拍李马克,“哥像个笨蛋。”


李马克背后是他卧室那片斑驳的白墙,此刻成为了证件照片的背景布,那里比刚才我去的时候还空旷,只摆着床和小小的桌子,房间里都是夏天的味道。


我不知道为什么听不见李马克说的话,只看到那个男孩皱着眉拍了一会之后,凑过来吻了他。气氛越来越浓烈,我有点看不下去,飘到客厅转了几圈,然后听见那个男孩在卧室小声的哀叫。


我又好奇起来,偷偷飘到门口看了一眼,那个男孩上半身裹在被子里,露出一点浅棕的发丝随着李马克的动作一跳一跳的,李马克的胯骨贴着那个男孩大腿根部的深色肌肤,两个人的手也紧紧地牵在一起。我脸上发烫,不敢再看,赶紧飘出了窗外。


等我再回到李马克家的时候,陈设又变了样,卧室里多了一个衣柜,客厅多了一排沙发,沙发上还搭着两件深蓝色的牛角扣大衣。


我闻到熟悉的巧克力味香薰同时,听见那个男孩在跟李马克吵架,声音气的都变了调。


“哥为什么从来都不主动说喜欢我?我明明每天都说喜欢哥哥的,如果哥真的爱我,为什么不肯说给我听?”男孩卷卷的头发被自己揉得乱七八糟,脸颊也变得红红的。


我还是听不见李马克在说什么,只能看见他低着的头。


“哥如果不爱我了的话,要及时告诉我,不然还爱着哥哥的我就变成傻瓜了不是吗?”


“为什么说爱我会害羞?爱我是丢人的事情吗?每次都是我主动和哥哥搭话,我也会累啊。”


“哥太过分了,是不是因为知道无论怎么样我都会爱你,所以才这样对我的?”


我算是听懂了,这人因为李马克不好意思说爱他而认真的生着气,也太幼稚了。不过如果我喜欢的人不肯说爱我,我也会很生气的吧,也算可以理解他,今天能吵到这个份上,他应该也忍了很久吧。


但是我看得出来,这个男孩明明很爱李马克,如果一直有这么爱的话,他们怎么可能会分开,我急着想看后来的事情,于是又飘出了窗外。


再回来的时候,家里的陈设和我见到李马克的的时候就差不多了。


“我们没有钱了吧,”那个男孩坐在地板上,把眼睛凑到星星形状的储蓄罐上那个小孔旁边往里看,那里面已经空空如也了,“我等会去问问家附近的餐厅需不需要人,哥别写歌词卖钱了,每天都没法睡觉,这样下去身体会受不了。”


“什么没事?哥昨天吃着饭都睡着了,非要生病才叫有事吗?”


“我也想帮哥分担,我不想再心安理得的用哥赚的钱了。”


“怎么没时间打工,学校那边我有办法的。”


“马克哥,我上星期交退学申请了。”


李马克好像真的很生气,他把门摔出好大的动静,然后从家里出去了。


我赶紧跟着他飘了出去,出了那扇门之后却到了医院的走廊。


“我有点怕。”那个男孩缩在李马克的怀里,地上散落着几张检查报告,“哥,我们别治病了。”


“反正我也要疼的,最后也都会到那个世界去的。马克哥,我们不要治病了,用这些钱去海边玩吧。”


“哥哥才没有对不起我,是我太没用了。”


然后那个男孩哭了起来,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太痛了,他真的哭的很惨。我才发现他隐藏在连帽卫衣里的脸已经瘦到恐怖,颧骨轮廓都可以清晰的看见,本来圆润的下巴也尖得吓人。


李马克刚才见到我的时候都哭了好几次,这次却没有掉眼泪,我看见他忍得眼眶都发红了,那些代表悲伤的液体马上就要涌出来的时候,他捂住了脸。


我忽然眼前发白,然后身体就回到了李马克家的卧室。


那个男孩躺在床上动也不动,被子外面的那只手和骷髅已经没什么两样,他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说着话,我赶紧飘到他床边去听,却只听到最后两个字。


“爱你。”


李马克很轻地握着那只有点恐怖的手,好像怕它碎了似的。他在那个男孩耳边小声回答着,这是我在李马克的回忆里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,“东赫,我也爱你,你知道我也爱你吧?”


东赫?李东赫?


我的脑袋又开始撕裂似的疼,心脏也狠狠的发烫。东赫是这个男孩吗?那我是谁?


我被自己吓了一跳,潜意识里我竟然觉得自己叫做李东赫,我明明没有名字的。


我好像没有名字的。




3



在回阴间的船上,我打开了李马克送我的那封沾了眼泪的信,我想那些泪水从李马克眼睛里掉出来的时候一定是滚烫的吧,现在已经混着墨迹干涸成水墨画了。


前面的字迹都晕成一片,我只看得清他后来匆匆忙忙补上的那一句。



66号,爱你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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